《晋书·吴隐之传》记载了一则关于贪泉的故事:东晋著名廉吏吴隐之赴任广州刺史时,途径距广州城约二十里的石门(位于今广州市番禺区)休息时,遇到一处山泉。当地人称此泉为“贪泉”,传说人只要喝了此水就会变得贪婪无比。吴隐之听了不以为然,来到泉水边,手捧而饮之。他对家人说:“要使贪欲不产生,关键是自己保持内心不被扰乱。人们常说过了岭南官员就会丧失廉洁,我知道原因了!”吴隐之还赋诗一首:“古人云此水,一歃怀千金,试使夷齐饮,终当不易心。”
位于广州市番禺区的贪泉遗址
原来,两晋时期,朝政动乱,官场腐败,广州因依山傍海,出产奇珍异宝,“一箧之宝,可资数世,然多瘴疫,人情惮焉”,由于远离朝廷监管,且当地土人行贿之风盛行,到广州赴任的刺史接连因贪赃枉法被撤职查办。赴任官员路过城外约二十里的此处泉水时,一般都会在此歇息一下,喝几口甘冽的山泉水,而这些官员上任后,不出几年,很多人都“捞一把”变成了腰缠万贯的贪官。因此,当地百姓就传言称此泉为“贪泉”。后来,路过的官员为避贪名,即使口干舌燥也望泉生畏,不敢再随便饮用了。
东晋隆安年间,朝廷想革除岭南的弊端,任命吴隐之为龙骧将军、广州刺史、假节领平越中郎将。吴隐之上任后,果然不负众望,惩贪官、禁贿赂,革除陋习,发展生产和贸易,岭南官风民俗大为改观。他廉洁克己,艰苦朴素,清俭节操始终不渝,所食不过是稻米、蔬菜和干鱼,穿的是粗布衣衫,住处官府安排的豪华帐帷、家具摆设均交库房封存。有人说他故意摆样子,他却一如既往。有下属给他送鱼,每次都剔去鱼骨,他很憎恨这种媚上之风,对其喝斥处罚并黜降。吴隐之非常注意洁身自好,清俭之风不改,每得俸禄,仅留够口粮,其余均用以救济亲戚、族人,妻子经常靠纺织以供家用。
吴隐之任广州刺史多年,离任返乡时,船上装载的依旧是初来时的简单行装,唯有妻子从广州带了一斤沉香,他看到后,取出扔入江中。《晋书》称他,“清节厉乎风霜,实立人之所难,而君子之美致也。处可欲之地,而能不改其操,飨惟错之富,而家人不易其服。”晋安帝元兴初年,吴隐之回京城后,皇帝下诏,晋升他为前将军,赐钱50万,谷千斛。
历史上不仅有贪泉,还有一处廉泉。
廉泉位于今陕西省汉中市南郑区,古名廉泉、廉水,现称濂水河。《水经注·沔水》载:“廉水出巴岭山,北流迳廉川,故水得其名。”与“贪泉”形成对比,“廉泉”寄托了人们对清廉正直官员的期待。《南史》记载了南朝刘宋时期的一则故事:南朝宋明帝时,在梁州(今陕西汉中)任参将的范柏年,受刺史指派,到京城建康(今南京)觐见皇帝。宋明帝刘彧与他闲谈时,戏问范:“广州有一处‘贪泉’,梁州是否也有这种地名?”刘彧此问一语双关,他的潜台词是梁州是否也像晋朝时的广州一样官员贪腐成风。范柏年的回答很机智:“圣上明察,梁州唯有廉泉、让水、文川、武乡。”刘彧再问:“爱卿宅居何处?”范答:“微臣寒舍居于廉、让之间。”范柏年的巧妙应答,既说明自己任职之地民风淳朴、人性谦逊,又暗示自己为政清廉、大公无私。刘彧对他十分赏识,后范柏年任梁州刺史,勤政为民,平定叛乱,文韬武略兼具。
后来,人们用“廉泉让水”比喻为官廉洁,也用来赞誉风土习俗淳美。清代诗人黄作柽作有《廉泉让水歌》一首:“世风习贪诈,溪壑嗟难填……置身廉让间,仰企范柏年。”
其实,世上本无贪泉与廉泉之分,贪与廉在乎人心,不在于水也。贪婪存乎念,定力源于心。唯物辩证法认为,内因是事物发展变化的根本原因,在事物发展变化中起决定性作用,外因通过内因而起作用。有的官员禁不住金钱美色的诱惑,糖衣炮弹的袭击,很快坠入违纪违法的深渊,而有的官员却能够出淤泥而不染,饮贪泉而“清操愈厉”,从根本上说还是“自身硬”、信仰坚。世人皆有欲望,但绝不能做欲望的奴隶,一个人最大的修养就是懂得节制与自律。贪泉以自警,廉泉以自励,贪泉和廉泉的故事告诉我们,身正首先要心正,只有心存正气,才能坦荡立于天地间,守住清心和正道,才能守住责任和担当,守住良知和底线。心若正,岂惧贪邪。(三湘风纪网)